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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好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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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少天在四十岁前夕被跨国电话追得头疼。

“哎哎哎！知道！我知道！这不机票都定好了吗！”

“我的母亲大人啊这才几号！这离我生日还有两个……三个月啊！”

“……为什么小戴你也催！天啊我四十岁是什么大日子吗！等我八十岁你们是不是得从中国请个八抬大轿把我扛回去啊！”

“好好好，知道。我知道……我他妈告诉你我知道了！”

喻文州坐在沙发上并指敲敲某人的头，示意他有人进来了。

黄少天看见展厅的门缓缓开启，小姑娘先用背顶开门扇，才把手里拖着的东西扶进来。黄少天料想是重物，赶紧过去帮忙。那白皮肤小姑娘看见他，用法语说了几句话，黄少天立刻笑了，用法语谢谢她，帮她把拖着的大箱子拿进来。

小姑娘跟在后面，隔了老远就看见喻文州，她小小惊呼一声，法语从舌尖上滚了好几轮：

“文州，你今天怎么来了？怎么闭展日才来？我们都要撤了啊啊，好可惜，好多作品你都没看见，有一张极光非常美，非常美！哦天呀你是不是要离开瑞士了？怎么带着行李箱？”白皮肤小姑娘讲到这里伸出手臂拥抱着喻文州，”要回你的中国了吗？“

你都不知道，这里面有半数的作品是他选的。黄少天心想，他能没看见那极光？

喻文州礼貌地拥抱她，继而和黄少天对视了一眼，黄少天挑挑眉，意思是：我靠，这么个小姑娘的醋我还能喝？你快滚吧。

喻文州低下头笑，回答她的问题：”不，我只是刚从法国回来。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。”

黄少天在旁边已经把零碎的东西放到那箱子里规整完毕，手机又响铃，他一看名字就皱起眉头来悄悄心里叹了口气，两秒钟之后他准备接听，喻文州已经瞥见了他一脸的“我不要接“，朝他伸出手来。

那手机于是顺理成章地到了喻文州手里，他礼貌地向姑娘致歉，走到窗边去接电话。

小姑娘听不懂中文，可是此时她的好奇心全给了喻文州手上的戒指。

“喔……噢！你们是……噢！”小姑娘蹙着眉头觉得芳心已碎，“真的是吗？”

黄少天说：“是的。”

喻文州看见他装得一本正经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，忍不住笑了一下，而耳边的声音已经走到下一阶段：“湖边的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，你们谁有空过来给装修公司付尾款？”

喻文州说：“我们现在过去，半小时左右。”

 

给展厅拍了最后一张照片，再次感谢了这几天帮忙的小姑娘，黄少天抱着那只箱子，喻文州拖着他的行李箱去停车场。

“回家吗？”黄少天问，“妈去家里了？”

喻文州好笑：“不是，装修完了，先去湖边那里，检查一下， 把尾款付了。这段时间我们都忙，妈妈不是一直替我们看装修进度吗？”他还是觉得好玩，“你呀，为什么还是这么怕她？”

黄少天抱着那只箱子愁眉苦脸：“你不是不知道，结婚的时候妈就不同意，后来又被她看见……是吧，她更不待见我了。对母亲大人这种高冷型的，我还是能避则避，各自相安。”

喻文州笑了声，等到坐到车座上，才问起这次摄影展的情况。

黄少天说：“很好，很圆满。不能再更好了。我真喜欢看见他们看着照片的时候，有的人会慢慢地看，有的人是走马观花，但是总有一张是能让他们看很久很久的，我觉得……很棒！唔，我还卖了几张呢，卖了那张市集一景，还有花系列，有一位先生想买极光系列，我没舍得。“黄少天笑，”开的价真高，险些就心动了。幸好一摸到我的戒指，立刻感觉头脑清醒，赶紧拒绝了他，不过送了他一张甜点小品。“

喻文州伸出手去摸摸他的戒指。“早知道这么厉害，给你买一打，每个指头戴一个，你就时时刻刻头脑清醒了。“

黄少天凑过去亲他，含含糊糊地分辩：“我才不舍得卖极光，那简直是我们看过最棒、最棒的景色了，其实连展出都有点舍不得。”

喻文州咬住黄少天的嘴唇，似笑非笑，温柔一刀。“就因为这个？”

黄少天被咬得疼，忿忿然睁开眼睛，可是被喻文州的睫毛一蹭，愤怒值全掉光了。“好吧。”他于是假装无奈地妥协，舌尖顶开某人的牙齿，继续含含糊糊地解释，“我们结婚的地方啊，当然不舍得给别人看了。”

 

他们到湖边房子的时候是下午，湖水美极了，望远一点就是山。

说来奇怪，临到门口，怯场的不是黄少天，是喻文州。

黄少天被拉了一把，顿时停了步子。他回头看的时候，喻文州已经恢复了常态，很淡地说：“没事，走吧。”

“其实……”

喻文州的眼神阻止了他说接下来的话。他只好乖乖闭嘴，走上楼去。

喻妈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喻黄两个叫完“妈”之后，都有点没话找话，好在喻妈妈懒得多话，直接把他们引给装修公司的负责人。

尾款付毕，黄少天拿出路上买的咖啡，三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湖水。

喻文州说：“妈，我们打算回国。“

喻妈妈的眼光立刻砸了过来，话却是波澜不惊的：“回国多久？“

喻文州：“这次回国，打算长住了。“

喻妈妈：“回国还装修房子？“

喻文州：“我们都想把房子留给你们，这房子照您的意思装的，您住着也舒服。离公园和爸的公司都近，生活很方便。“

黄少天觉得自己被冷箭打得嗖嗖的，寒意一阵一阵。

喻妈妈说：“少天，你也是这意思吗？“

唉，躲不过的就是躲不过。

黄少天说：“过段时间，我就四十岁了，我父母也快七十了，我想还是待在他们身边比较放心。我们想把您和爸也一起接过去，可上次和爸谈，他这边还走不开，您如果愿意……”

“我不敢。”喻妈妈冷冰冰地说，“你父母快七十了，我难道不是吗？这世界上难道就少天你有父母吗？”

黄少天此生没有张不开嘴的时候，可是遇见喻妈妈，他真是片甲不留，半句话也说不出口。

喻文州说：“我前段时间和爸谈过，他的意思，也是过几年就回国，妈您愿意在这边再住几年，就和爸一起住在这房子里，如果您愿意现在回国，当然我们也非常乐意和您一起回去。这都看妈您的意思。我们这个日子打算回国，一个是少天的生日，是个整日，按家里的风俗，是该好好办一下。另外一个就是……这段时间少天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，我们想着，趁这个机会回去，也免得少天整夜整夜睡不好，我们回去也好带少天妈妈去好的医院看看。”

喻妈妈不是不讲道理，可是她性子长年孤高强势，等到老年，更加乖僻，这会就算觉得理由正当，内心一股执拗仍然不肯低头：“少天睡不好，少天回去就好了，你们还不能分开几年了？”

喻文州沉默了。

半晌才说道：“我记得，妈您有失眠的毛病，小时候爸一出差，您就睡不好，整夜整夜只能坐在客厅里。后来爸决定来瑞士发展，要常驻，您把工作辞了，陪他一起。”

喻妈妈没提防他突然说起这个，一时竟不能接话。

喻文州：“我和您一脉相承，没有少天在，我睡不着。”

 

黄少天直到登机才回过味来。

“卧槽，你刚那句话有点帅啊。”

喻文州自然知道他说哪句话，没言语，等得黄少天百无聊赖看窗外的白云去了，他才慢悠悠开口：“是真的。”

黄少天拉下遮光板，咕哝着“知道了”，闭眼睡觉。

“真的睡不着？”半晌，黄少天睁开眼睛问。

“睡不着。”喻文州好整以暇答。

“胡说八道，前几天你去法国交接工作，回来精神好得很，哪有睡不着？”

“睡不好，觉得空荡荡的，没人在耳边聒噪。”

“……”

喻文州感觉肩上一重，有人靠过来，继而整张毛毯蒙头蒙脸地裹住，搭出一个小空间，黑沉沉的，低声说话就在耳侧。

“前段时间我们吵架，是不是最厉害的一次？”黄少天问。

喻文州想了想，“是啊。”他笑，“我从来没想过会跟你吵架。”他摸摸就在耳边的毛碎，“少天，是真的生气吧？”

“气炸了！”黄少天在黑暗里挑挑眉，“哪有你这样自作主张就要回国的？“

喻文州说：“是我想当然了，没考虑好。但是你得原谅我，身在局中，关心则乱。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？我本来也想着，这几年就回国，既然妈生病，当然该回去，这是个契机，就出现在正好的时候。“

黄少天在黑暗中找到喻文州的手指，细细摩挲那枚戒指。“我不想妈那样看我们……算啦。“

“队长。“他说，

这个称呼久违了，喻文州感觉耳压变低，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种白噪音里，又喧嚷，又安静，连自己的声音也听得分明。

“嗯。“

“……“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，只是倾身过去找到了他的嘴唇。

是甘甜、是苦涩、是心跳、是从少年时代奔涌而来的……喜欢。

 

喻黄两个落地在G市，最高兴的是蓝雨众和小戴。

黄少天的头发剪得很短，北欧的冷峻养出了一副白皙清楚的眉目，像笔勾勒过似的。而喻文州气质使然，俊眼修眉还是水墨氤氲染染。戴妍琦在朋友圈发：真正的帅哥是不会老的！黄少天回：你说谁呢说谁呢说谁呢！说谁老呢！

朋友短暂会面，喻黄两个带着黄妈妈去医院。

老人执拗，对医院非常排斥。两个人轮番上阵，直到黄妈妈受不了自家儿子成片的聒噪，怒气一爆，恰到好处又被喻文州掐掉火星，终于还是被领到医院去。

黄少天四十岁生日那天，朋友和家人都在，他“被迫着“很傻地许了愿望，吹熄生日蜡烛。

 闹到凌晨回家的时候，黄少天走在路上忽然笑了。

喻文州：“？“

“队长，我们在一起二十年了。“

这个数字真是……太巨大了。也有喜欢得腻到不行的时候，也有吵架吵到两个人都觉得身心俱疲的时候，也有工作压力太大需要对方一个吻的时候，也有一步步走到家庭的桎梏里的时候，也有激烈地爱抚对方身体的时候，也有平淡如水的时候，也有现在……

感情一直涌到喉咙口的时候。

喻文州以为自己不太会哭了。

“少天，生日快乐。“

可是亲吻不太够了，拥抱、抚摸、进入……才够。

喻文州的眼泪掉到他脸上的时候，他好像被烫了一样轻微发抖。

可是笑容漂亮帅气得要死：“队长，我有时候啊，觉得在一起太久，好像没那么喜欢你了，好像已经变成亲人一样了。可是我现在发现不是，你说‘没有少天在，我睡不着’的时候，我的心跳得超快，我还是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你，从来都没变过。“

下一秒喻文州进入了更深的地方，嘴唇在黄少天耳尖上逡巡。

他想说“我爱你“，也想说”少天“，可是最后只说了“谢谢”。

 

从四十岁变到八十岁其实只要一眨眼。

那会儿天有些凉，吃了一点南瓜卷，喝了一点拼配红茶，阳光又好。

写到这里，也就够了。